蔚藍

又是個雨天，我獨自坐在「寂寞咖啡館」，望著窗外的雨。腦中浮現著被雨淋濕的你臉上的表情，是否跟我一樣，寂寞呢？

記得那年冬夜，外頭也是下著這樣的傾盆大雨。無意間，心情不好的我意外地闖進「寂寞咖啡館」，撲鼻而來的咖啡香將怒氣一掃而空。我不以為然地選了個角落，坐下來。兩人的圓形木製小方桌在你的存在下顯得格外狹小，我下意識地望著你桌上的那杯黑咖啡，內心充滿疑惑。

「這位小姐，請問您要點什麼？」女服務生的聲音將我拉回現實。

「摩卡。」我硬生生地答道，眼神始終停留在你的身上。或許是報紙吧！給了我一個機會仔細地研究研究你，隔著報紙看你，是種奇特的感覺。上班族的黑色西裝穿在你的身上讓你顯得格外英挺，斯文的黑色細框眼鏡卻略帶點鄉土味。
牆上的小木偶時鐘滴答滴答的走著，我的摩卡咖啡終於投向我的懷抱，乖乖地站在桌上。我拿起咖啡杯，露出滿足的笑容。咖啡中傳來的巧克力香悄悄地帶領我到了異國河畔，全新的視覺感受。

晚上十點的鐘聲，打破單純的寧靜。你望了望手錶，將報紙擱置在桌邊，拿起咖啡杯。不過，你好似意外地察覺到我的存在，抬起頭來。黑咖啡和摩卡的香味在空氣中起了化學反應，奏起寂靜小夜曲。

「為什麼要點摩卡咖啡？」你低沉附有磁性的聲音在空氣中迴盪著。這問題卻問得奇怪，喝咖啡也需要理由嗎？

「為什麼要點黑咖啡呢？黑咖啡不是挺苦的嗎？」我反問，心中正尋找著一個可以回答你的答案。你遲疑了，顯然是為了我的反應而感到驚訝。但很快地，你的嘴角勾起條弧線，轉為神祕的笑容。輕放下杯子，你從容地回答，「因為黑咖啡…能讓我面對現實。」

我疑惑地望著你掌中的黑咖啡，黑色的漩渦正自顧自地轉著。沒有巧克力的絢麗，卻帶著股濃厚的苦香。我暗自決定不讓我的摩卡敗在你的黑色魔爪下，「摩卡那香濃的巧克力香…能讓我遨遊異境，體驗全新的世界。」

又是那深藏不露的微笑，彷彿早已猜著我的答案。這舉動使我「寂寞的人才喝黑咖啡」的想法變得更為合理。不知是否是眼鏡的關係，心裡總覺得，隱身玻璃框的那對褐色雙瞳中…藏著個哀傷的故事。寂靜悄悄地滑入，我故做不在意地望向窗外。

滴答滴答…時鐘再次乖巧地配合店內輕巧的樂曲…

這場邂逅，就像我們喝咖啡的習慣，將會被一再回味。

又是個下雨天，已下班的我，呆站在咖啡館前，望著那歷經風霜的木製小招牌，隨著強風擺動。心思早已飄到木門的後面，濃厚的咖啡香和鄉村小調的配樂。我緩慢地走進小館，眼神飄向空無一人的角落，暗自慶幸著你的「暫時」缺席。
和往常一般，我點杯摩卡咖啡。心中早已決定要繼續做我的「Dreamy Lady」，你做你的「Black Gentleman」。這一星期的隔坐對望可不能輕易地改變我喝摩卡的習慣。

叮呤！木門上的風鈴發出清脆的歡迎聲。熟悉的黑色身影不慌不忙地在我面前坐下來，附有磁性的聲音點了杯黑咖啡。

「又見面了，黑咖啡先生。」

曾僅何時，黑咖啡先生已成為你的名稱。你的真名早已被遺忘。而我呢？像是中了魔法般，竟自然地與你討論著怪里怪氣的話題。喝咖啡的理由，這樣的怪異題目，我已確定了它的價值。一種另類的搭訕藉口？語帶嘲諷的回應？還是閃電結婚的前奏曲？喔……不不不，這都是「平凡」的答案。這是個身穿黑衣的魔法師所施展的魔法。「跟著不平凡的人，總點藏著些不平凡的自己。」這才是我的答案。喝咖啡的理由，算你狠。但現在是我的魔法，準備接招吧！黑咖啡先生！

「法國的巴黎鐵塔！」輕放下手中的杯子，我不確定地回答。

「錯，是義大利的比薩斜塔。」你露出勝利的邪惡笑容，爽朗地加點一份黑森林蛋糕。

「你可別點太多，今天是我請客呢！」我嘟著小嘴，無奈著望著桌上的報紙。「你的IQ有多少？」的大標題好似在嘲笑我一般。我生氣地將報紙翻了面，望著窗外。街道上的人群，匆忙地奔跑著，想找個地方躲雨。這些生命中的過客，可曾想過要停下腳步，然後踏入這家咖啡館，拋開煩躁的生活，坐下來喝杯咖啡？…或許他們已忘記了自己也有權力，享受這份寧靜，喝著咖啡，細細回味。

漸漸地，「寂寞咖啡館」成了我的習慣。

聖誕夜的前夕，窗外飄著白雪。我陶醉於愛爾蘭風格的曲子中，眼神望著戴在無名指上的戒指，心中有股說不出的幸福。腦海中幻想著遲到的你，臉上著急的表情。更盤算著，在結婚紀念日遲到的老公，該受到怎麼樣的處罰？可不能再機智問答了，現在錢是兩人的，對我可沒什麼好處。

叮呤！風鈴再三年後的今天，響起。黑色身影有些遲疑地靠近桌緣。那時，你臉上的表情，好似將全世界的道歉都寫在上面了。

「不好意思…路上塞車。」你語帶歉意地望著我，眼神卻不禁飄像我桌上的黑咖啡。「為什麼點黑咖啡？」問話的語調，猶如當初，依舊迷人。

「因為是時候…回到現實了。」我露出微笑，笑容已不再是之前的夢幻女孩，而是得到幸福的成熟女性。你在我前額上輕輕地印了個吻，在我對面坐下來。

「先生，請問您要點些什麼？」女服務生識趣地問。

「摩卡咖啡。」


-END-
By Moony Mar. 20. 2004